写写停停 前几年在写作上重新出发的温祥英,去年年底“又”出新书了。说“又”,因为温祥英迄今出了四本书,早期的两部作品本与第三本《自画像》之间隔了几近二十个年头,而新书《清教徒》与前一本《自画像》只隔了一年,出书频率惊人地提高。就内容而言,《自画像》以早前未结集的旧作为主,再以少数的新作领衔,而新出版的《清教徒》,则收入更多的近年新作,“我回来了”的意味似乎更强了些!我按他迄今出版的四本书在时间线索上的分布这么说了,但温祥英自己可能有不同的说法;按他说,他是每出版一本书之后,都会搁笔一段长短不一的时日的(详见温祥英尚待发表的《我为什么写写停停,停停写写》): “山芭仔时期的“少作”不提了,后来出第一本书时,那时期的作品我一概不收入,自己觉得不成熟,算了!《温祥英短篇》里的作品,我主要是在探索和实验小说的表现技巧。老实说,我对当时很多马华小说作者的写作手法不很满意,觉得小说除了那样来写之外,更应该还有其它的可能,因此,《温祥英短篇》所收的作品,基本上是我那时对小说表现技巧的试验,里头有一些新的东西,但自己觉得不很成功就是了!”从过去的写作谈开去,他这么说:“而且,就算找到了新技巧,但有些方法你往往只能用那么一次,比如我从四格漫画挪用过来的《凭窗》,你就不能照样再来一次,否则,作者和读者都会觉得了无新意了!” 所以,《温祥英短篇》出版之后,写小说的温祥英觉得,自己在写作技巧上一时再难玩出新花样了,因此也就暂停了小说写作,反而写起《半闲文艺》的系列作品来。主要发表在《蕉风》,后来也由蕉风出版的《半闲文艺》,其实是他在面对创作瓶颈之时向外借鉴,以外国作家的作品或理论来观照包括自己和其它马华小说作者的作品,算是为了探索创作前路的评论写作,也是小说家带有目的的“副产品”了。 文本拼贴 自觉早年太注重技巧总会有黔驴技穷的一天,代价是几近十年的空白,因此,前几年重新提笔之后,温祥英毅然挣脱了茧壳,让自己放手挥洒,甚至让自己的旧文字在新作里穿插出现: “在新作品里重新挪用和拼贴旧文字,那是基于什么样的考量呢?”这几年读到温祥英的小说新作,新旧文穿透的情况相当明显——这是其它作者相对少有的特殊情况,坐在温祥英十八楼高的面海大厅,我好奇地问说。 “那没什么,写着写着,写不下了就拼贴旧文咯,呵呵……”想也不想,他就直率地回说。温祥英近期作品的文本拼贴现象,早几年张锦忠在一篇讨论温祥英的短文里,其实也注意到了。就此现象来征询温祥英,他没有长篇大论,只是谦虚地说,这仅只是走笔的半途遇到瓶颈的权宜之计,或者就像他在一篇谈自身写作的文字里写的,这就像一种魔术师的手法,让他得以在狭窄的关口上“惊险地过关”!其余的,就留予他人及后人去评说了。 语言混杂 学历上属英文教育背景的温祥英,为何会以中文来写作?这,一方面与他关切的题材有关,也与他的成长背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这一方面,他自有专文来交待(见尚待发表的《我为什么以中文写作》)。受英文教育却以中文来写作,让他注定生活在语文的夹缝中;来到以闽南语为社会主流方言的槟岛并生活了将近半个世纪(而且他迄今仍无法以闽南语与身边的人群沟通),他在生活与写作上都存有隔膜现象,这让他对语言特别敏感。记得他在早几年的访谈里告诉我,以往为了中文写作上的精确表达,他经常在书写过程中反复地翻查字典;为了几个用字或词而上下求索,当时是很平常的事。近来读温祥英的作品——包括他交到我手里的几篇未发表文字,我往往会有会心的微笑:一方面觉得,嘿,我们日常生活中惯用的某些土语蓦然在文字里间窜出来,读来特感亲切,但念头一转,又想:如果不在这种方言情境里生活的读者,读来恐怕就不只所以了!然而,这就是现在的温祥英,他自觉地放下了表现技巧的营钻,也放弃了对精确和纯净之中文的追求: “我们什么时候生活在纯净的中文世界里了呢?” 以前他这么问过我,这问句其实是不求答复的。后来,他也多次在闲聊中谈到:“既然我们处身在语言混杂的生活情境,那又怎能要求小说作者写纯净的中文?小说不就写的是人的生活嘛,我们的生活现实就是语言混杂,写出来的小说就不可能讲求语言纯净了!” 新书《清教徒》,里头收入了《温祥英短篇》的几篇旧作,也包括几篇未曾结集的旧稿;《温祥英短篇》早已绝版,这也算是让旧作出土的一种方式。无论如何,书里所收的近年新作,让读者可以沿着时间线索来比对温祥英写作风格的转变,这,或许也是帮温老编选作品者的一种考量吧? 重新整理与结集旧文稿,并且着手写作新作品,温祥英陆续有来,我们期待。
(2010年3月29日完稿) (转载自2010年4月6日,南洋-商余阅读版“风檐展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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