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土地上的奇葩—中亚哈乌吉三个斯坦国记游
陌生土地上的奇葩
—中亚哈乌吉三个斯坦国记游
雨石
行万里路,身历其境,我喜欢。神游其间,以文代歩,我也喜欢。但是,此番要给哈萨克、乌兹别克、吉尓吉斯三个斯坦国留下一二亮点、梦幻往事、感觉流淌、零碎记忆,却是几经周折的。不仅因为国度陌生 - 朋友说,斯坦而已,有什么好看?语言不通 - 突厥语演变而来,第一次痛感英语至上的无力;历史纠结 - 时间跨度,犬牙交错,难辨方向;文化繁博 - 大熔炉里,脉络不一,各有渊源。而且所闻、所见、所思、所悟,五味杂陈、五色缤纷、五音灌耳。剪不断,理还乱,真个心有余而力不足!
文化浸润 历史反思
回顾中亚,决非铁板一块。其间有沙漠绿洲、雪山翠湖、荒原沃野、奇特地貌。有先民,有外来者,更有先民文化和外来文化;有碰撞,有战争,更有交流融合,连绵不断。滔滔历史长河,背景是先民粟特文化,外来波斯文化,突厥文化,阿拉伯文化,中国历朝文化,西辽(契丹)文化,苏俄文化等;近景是突厥汗国(7世纪),萨曼王朝(9-10世纪),喀喇汗(黑汗)王朝(11世纪),金帐汉国、察哈台汗国(13世纪),帖木儿帝国(14-15世纪),哈萨克汗国(16世纪),布哈拉汗国、希瓦汗国(17世纪)、浩罕汗国(18世纪),苏俄占领时期(19-20世纪)。三个斯坦国,直至上世纪90年代才脱离苏联而独立。在时代和社会大熔炉中锻造,终于崛起为民族国家,有明确的疆界、主权、身份、特征和面貌。多亏马来西亚南大教育与研究基金会的妥善安排,让大家有机会涉足这片土地,感受这个纯然不同的世界,一路沉浸在视觉享受、文化浸濡、历史反思、心灵震盪之中。
先前并不知道哈萨克斯坦国土面积高居世界第九位,达277万平方公里,约等于马来西亚的8.6倍,比新加坡则不知要大多少倍。它像一片不规整的大蚕叶,横亘在俄罗斯亚洲疆域以南。南部毗连乌兹别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东面与中国接壤。人口1700万,以哈萨克人和俄罗斯人为主,各占56%和27%。历史可追溯至公元前500年的卡萨人,属斯基泰文明。我们曾在旧都阿拉木图国家博物馆见过出土的头戴尖顶金冠的卡萨族首领模型,十分英武。后有丝绸之路的商业活动,匈奴、突厥的迁入,阿拉伯和蒙古的入侵,回教的传播和普及,地区内回教王朝的频繁更迭,直至16世纪,哈萨克人才建立世界上最后一个游牧帝国,但终在俄国的觊觎、渗透和颠覆下遭并呑。
独立后建新首都
哈萨克斯坦的新都阿斯塔纳和旧都阿拉木图,分别是我们这次旅程的首站和末站。在阿斯塔纳,我们目击哈萨克斯坦建国后,雄才大略的总统纳札尓耶夫如何费时17年打造一座崭新的城市, 吸引了70万人口入住。飞扺那里,已是华灯初上,回望夜晚的机场大厦,灯火通明,蓝色的穹顶,衬着靑绿色的圆形正厅,两边隐隐约约是延伸开来的过道,別有一番异国风味。次日,导游带大家参观兴建刚5年、68米高的东正教堂,外观庄严粛穆、内部正面布满圣像,色彩斑斓,穹隆和灯饰金碧辉煌,圣歌委婉悦耳。之后,我们被带到建于2012年的亚洲最大的哈兹勒苏丹(Hazzret Sultan)清真寺,入内前男女皆须脱下鞋子,女的还要披上带头罩的外袍。圆柱穹隆,壁龛罗立,厅堂宽敞,气势非凡。壁上的马赛克花草图案,淡雅而精巧。清真寺四角各立一座尖塔,高耸入云,整体设计富现代感。巿内还有象征生命之树、以不锈钢和玻璃为材料建成的瞭望台,高97米,上方呈枝桠状,环抱一颗圆球,象征太阳、生命与希望。此外,也浏览了阿斯塔纳少年宫和美术馆,发觉少年儿童的活动间色彩娱人、装饰优雅,美术馆展示的作品风格多样、品味不俗。所有这一切,凸显了这座新城市的宗教和谐、重视审美、开放和进取。
与阿斯塔纳相比,旧首都阿拉木图的景致截然不同。这是苏联时期重点建设的“苹果城”,历史悠久,人口160万,交通拥挤。这里林木青翠,天山陪伴,阳光灿烂。旅游车行驶于凹凸不平的公路上,颠簸近300公里,穿越干旱的荒原,才开扺察岩(Charyn) 峡谷。队友迫不及待,疾步趋前,先睹为快嘛。站立在峽谷上方,仰望对面山峦起伏,或裸露不同颜色,或长着绿树、矮丛,山体在阳光的照射下明亮有別,赏心悦目。越往前走,景致越奇。一座座“古堡”和“高楼”,赫然矗立谷底,一路延伸。那是经历了1200万年的风化作用,呈现在我们眼前的鬼斧神工。这条特有地貌深入地底150至300米,长2公里,最后一一被定格在我们的手机和录像机的镜头里。观光2小时,往返9小时,但车程的艰辛,抵不过满眼的福气。次日游大阿拉木图湖,队友分乘三辆小型旅游车,盘山而上,直达海拔2800米的山坳边。绿树盎然,俯瞰小家碧玉,湖水湛蓝,残冰待融,阳光从白雪皚皚的天山照射过来,映衬满湖的翡翠。坡地叠石嶙峋,登高望远,心旷神怡。湖对岸小径逶迤,导游涚步行约二百公里就可到达邻国吉尔吉斯斯坦,这话勾起一段遐思,当年唐僧师徒行色匆匆,想必无暇欣赏这绝佳的湖光山色吧。
灵魂人物帖木儿
乌兹别克斯坦位于哈萨克斯坦南面,有锡尔、阿姆二河川流而过,史称河中,是兵家必争之地。国土面积44万平方公里,沙漠、半沙漠隐藏在荒原尽头。但我们所到的首都塔什干、古城布哈拉和第二大城市撒马尔罕,地处绿洲,自古是富庶之地,人烟稠密。今日乌国人口近3000万,乌兹别克人占85%,俄罗斯人、哈萨克克、塔吉克人和维吾族等130多个民族,合起来仅占约15%。因为与中国接壤,古代丝绸之路很早就经过这些城市,张骞、法显、玄奘都曾在这里留下足迹。
乌兹别克斯坦在中亚突地位突出,主要因为它拥有一位灵魂人物,那是14-15世纪大帝国的缔造者—帖木儿(Emir Timur,1336 - 1405)。他是突厥化蒙古人(一说突厥人),一生征战40余载,所向披靡,被誉为那个年代最强大的武力,他所建立的帖木儿帝国,版图遍及西亚、南亚和中亚。乌兹别克斯坦于1991年脱离苏联独立后,大力宣扬帖木儿的丰功伟绩。在拥有210万人口的塔什干,我们参观一座美轮美奂楼高三层的博物馆,里头展示大量文物和精美图画,系统地呈现帖木儿帝国的宫殿、音乐、征战、建设、狩猎、市集、学堂、天文、喜庆、吟诗等场景。人们在博物馆陈述的帖木儿格言中,认识到他是一位杰出的建国者、军事家、经济家、外交家、学问家。博物馆附近还有一处帖木儿广场,在巨大的红褐色大理石上,竖立着帖木儿骑在马背,上身挺立右手伸展,策马驰骋的英姿。在塔什干,导游第一时间带我们参观 “无畏”(Courage) 纪念碑。1966年4月26日,一场大地震对塔什干造成严重破坏,30万人失去家园。纪念碑建于1976年:黑色大理石的立方体基座,凿出黑白相间的裂罅,象征地震的撕裂。叧一面刻上时钟,固定在地震发生的时刻:5时23分。基座上并肩站立一对男女,面对灾难,坚毅沉着,男子跨着大歩,女子保护依偎在肩上的小孩,体现苏联时期高扬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离开塔什干前,我们在考斯特-伊姆 (Khast Imom) 广场的可兰经陈列馆,见到帖木儿于14世纪带至撒尓马罕的乌斯曼(Usuman) 可兰经,规格为70x60公分,两页并列阔120公分,用鹿皮纸书写,是回教世界中仅有的厐大而完整的可兰经。与此相对比的是,另一个房间陈列一件仅大拇指大小的可兰经䄂珍本,展品一侧注明书写者姓名,年代(2009)、何处人(塔什干)、城区、地址和门牌,如此细心,说明他们不仅对作品的重视,也是对作者的尊敬!
如果说哈萨克斯坦兴建新首都以凸显独立新貌,乌兹别克斯坦则以重塑帖木儿的形象,从历史中寻觅现代立国之本,塔什干的独立广场增强了这种感觉。春天降临,广场披上绿装,空气格外清新。游客三五成群,走在寬阔的石板路上,望见高耸的褐红色花岗岩基座上,安着偌大的球体,刻有乌兹别克斯坦的地图轮廓,象征国家的独立和新生。球体取代原先竖立在那里高25米的列宁雕像,去苏维埃化的意图显而易见。1999年,卡里莫夫总统下令修建人性化的“哀伤母亲”纪念碑,碑前设有长明火,纪念为祖国自由与独立而献身的先辈。但是,苏联领导的反法西斯战争的历史,仍受到尊重和纪念。当年五十万乌兹別克斯坦公民远赴他国,抗击希特勒军队的入侵而捐躯沙场,他们的姓名密密麻麻刻在木雕长廊一扇扇活动的小木门上,让人翻动、哀思和凭弔。
寺院古城布哈拉
5月24日离开塔什干,乘揺摇摆摆的老式螺旋桨客机来到乌兹别克斯坦第三大城市、人口约25万的布哈拉古城,第一印象是机场不让拍照。布哈拉一字源于梵文,意为“寺院”。我们下榻的酒店,就在古城内,圆顶、长方竖墙开了尖顶拱门的淸真寺, 比比皆是,不禁令人忆起唐代诗人杜牧的诗句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从酒店步行到池塘边的餐馆,但见树荫下桌子绕池而列,坐满用餐的人群,气氛祥和欢怡。路旁小公园有一尊铜雕,是关于驴子与阿凡提的故事,当地人纷到铜雕前拍照,他们的穿着不俗,女的一口金牙,花枝招展,十分欢迎我们上前合影。乌兹别克人的率直、友善与热诚,处处可见,他们的快乐指数,远在我们之上。但是,游过布哈拉,真不能把它当成一般旅游景点,那是一个有着2500年历史的古城,回教到来之前的漫长岁月当地统治者曾建立城堡;回教盛行后,清真寺、皇陵、经院不下千座。保存下来的古建筑,如雅克城堡(5世纪)、萨曼皇陵(9-10世纪)、卡扬宣礼塔(12世纪)、卡扬清真寺(16世纪),见证了中世纪中亚建筑的优异成就和领先地位;历史悠久,本土色彩浓厚。雅克城堡(The Ark) 原是布哈拉统治者及家属的砖砌堡垒和居所,几经毁坏和重建,一再迭加,形成18米高的丘冈,内有宫殿、国库、官吏住所、兵器库、监獄等,城墙曾遭苏军砲轰,部分残缺不全。
萨曼皇陵 (Samanid Mausoleum) 外观呈立方体,被半球状的圆顶覆盖,象征地球和宇宙,墙厚1.8米,以波斯人发明的火烧砖建造,细看砖块叠合完好,据说是以骆驼奶为和泥液浆,砖块拼接精巧,上面的图案清晰有序。这座皇陵已屹立千年,是中世纪中亚建筑艺术的典范。建于公元1127年黑汗王朝的卡扬(Kalon)尖塔也是奇观之一。塔高47米,呈锥形,底阔,自下而上渐小,顶部是圆筒形的悬楼。最奇特的是塔身有14道装饰带围绕,每一道都是靠砖片砌成图案,道道逈异,变化有致。显然,从设计、施工到完成,皆出于一名建筑师之手,即使精微之处也是风格一致的。它能保存至今,一说成吉思汗当年被精湛的技艺所震慑,未下令摧毁,另一说附近居以土掩埋,尖塔遁形,逃过一刧。400年后建成的卡扬清真寺,采用精美的蓝砖,是对砖块进行磨光和上釉,以达到马赛克的装饰效果。清真寺长127米、宽78米,有288个双层顶壳的楼顶组成主体建筑,凉台广阔,风格开放,可同时容纳12000信众,气势磅礴,令人观止。
不一般的撒马尔罕
旅游车开出布哈拉,一路巅簸,好不容易才抵达相距270公里的撒马尔罕(Samarkand)。这是乌兹别克斯坦第二大城市,人口约40万,这些都不足以让人刮目相看。重要的是,早在公元前139年,汉代张骞已远道而至,他称之为“康居”,公元628年,时值贞观三年,玄奘来到“飒秣建”,即撒马尔罕。他在《大唐西域记》中写道:“异方宝货,多聚此国。土地沃壤,稼穑各植。林树翁郁,花果滋茂……(其人)性勇烈,视死如归,战无前敌。”中国的造纸术便是从撒马尔罕传至叙利亚、埃及、摩洛哥、西班牙、意大利、法国、北美等地。更惊人的是, 大约700年后,这里诞生了举世无敌的帝王帖木儿,他的诞生地撒马尔罕也因此成了帝国的首都。来到这里,你才算真正看到帖木儿的身影并感受到他的影响力。
1212年成吉思汗兵力横扫欧亚,却未能长守,仅给儿子留下封地,无甚作为。可是,突厥人后裔(一说突厥化蒙古人)帖木儿,却叱咤风云,能攻能治,允武允文,几代相传,威振中亚。撒尔马罕古城中心的列吉斯坦广场(Registan),正面矗立帖木儿帝国时期一座乌鲁伯经院,建于1417-1420,其外墙的几何图案以马赛克装饰,两侧是宣礼塔,给人以稳健壮严之感。左侧为季里雅-卡利(Tyilia-Kori) 经院,建于1646-1660,以镶金见胜,右侧为希尔-多尔(Sher-dor)经院,建于1619-1636,外墙上方两端各展示一只黄狮,明显乖离回教图像不崇尚动物的忌讳,叫人百思莫解。它们是中世纪培养穆斯林神职人员的学校,格局讲究,中央是一个大广场,三座建筑鼎立,宏伟壮观,气势恢宏,足见那些年代执政者对教育的重视。乌鲁伯是帖木儿之孙,既是统治者、诗人,又是天文学家、哲学家,他曾亲到经院授课,这里是他统治期间推广世俗科学思想的中心。我们还参观了乌鲁伯天文台博物馆,了解中世纪帖木儿帝国的天文学成就,亲睹原先为安装六分仪而在离地面建成的深11米宽2米的斜坑道。当年该天文台编制的新天文表和发展的天文学基础理论,在世界上也是排在前列的。它测定的1018颗星辰方位,是希腊天文学家希巴之后的最精确记录。
帖木儿帝国的实力
帖木儿帝国的实力,从清真寺和陵墓的建造中可窥知一二。帖木儿为心目中的继承人、他的孙子穆罕默德.苏丹建造的,后来也安放他自己的遗体的古尔-艾米尔(Gur-Emir)陵墓,其造型、色彩、穹隆独具一格,被誉为中亚建筑瑰宝,具有浓郁的东方情调。陵墓内也安放另外两个儿子和两个孙子的遗体,乌鲁伯和帖木儿的宗教老师也安葬在这里。另一处取名沙赫静达(Shakli Zinda)的青色调子建筑,中央走道两侧共计有13间装饰精美的统治者及家属的墓室,有一间安葬外人,是一名建筑师,足见他们对人才的重视。这座陵墓最受崇敬的安息者,要数先知穆罕默德堂弟库桑(Kusam ibn Abbas),传说他是在7-8世纪从阿拉伯前来传教时殉难于撒尔马罕,陵墓意为“永生之王”,显然与库桑有关。我们一路走去,越往前越感神秘,墙面装饰愈加繁褥,调子也愈加沉重,主体部分建于11-12世纪。穆罕默德十分欣赏库桑,他曾留话:“库桑在性格和相貌上,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像我。”
撒尔马罕古迹中,最具传奇和浪漫色彩的,莫过于比比哈努姆(Bibi-Khanym)大清真寺。传说帖木儿的中国王妃为了给远征的丈夫一个惊喜,下令建造前所未见的巍峩清真寺,但建筑师因爱上她,故意怠工,王妃急了,他要求一个热吻,才愿意加快工程。王妃急中生智,取出几粒染上不同颜色的鸡蛋说道:女人就像这些彩蛋,看起来不一样,剥开后都一样,并同意赐他几名宫女。建筑师不吭声,取出两个杯子,一杯装水,另一杯装白酒,说道,它们看起来都一样,但一杯平淡无奇,另一杯入口热乎乎的,叫人兴奋。王妃最后勉强接受他的请求,谁知建筑师情不自禁,吻得太猛,留下难以消除的吻痕。帖木儿从印度班师回国,比比哈努姆清真寺如期完工,但建筑师的越轨行为难逃他锐利的目光,被下令处死,并通告所有女性此后戴上面纱。乌兹别克籍男导游苏拉讲完故事后,还幽了一默:“其实,那时这位王妃已是高龄60多岁的老太婆了。”这座建于1399-1405年的雄伟的清真寺,绝对是帖木儿晚年有意以它炫耀帝国的功勋,同时也要把当时的建筑艺木提升至新的水平,傲视整个中亚地区。虽然展现在面前的是早已坍塌,上世纪60年后才开始重修,工程远未完成的厐大建筑群,但其高耸的外墙、双重拱门和内部广阔空间,不能不把我们带回到帖木儿帝国昔日的辉煌!美国华盛顿大学的一份研究报告指出:为了建造比比哈努姆大清真寺,帖木儿从伊朗和印度招聘大批优秀建筑师,并调动95头大象搬运大理石。“建筑以蒙哥儿式清真寺为范本,设计意图不仅要继承伊朗传统,而且是他称霸世界的象征。”淸真寺厅堂还保存一座大理石阅经台,可翻阅阔2.3米阔的可兰经。导游随后让我们进入后方禁区,那是一个什么景象啊:一边是三面矗立的高墙,支撑着广阔的穹隆,裂罅处处,摇摇欲坠!另一边已坍塌不堪,只剩下残桓断壁,偌大的广场布满碎石,无语对着苍天,这是时间和地震留下的沧桑,让人联想起帖木儿帝国时代的国威。
前往伊塞克湖途中
从塔什干飞往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斯凯克,大约一小时。吉尔吉斯斯坦国土面积近20万平方公里,是新加坡的280倍,境内山峦起伏,平均海拔2750米。人口560万,与新加坡相近,吉尔吉斯人占66%,乌兹别克人14%,俄罗斯人10%,其他民族如维吾尔族、乌克兰族等占10%,也是多民族、多宗教国家。公元前201年,史记称吉尔吉斯人为“鬲昆”,两汉、魏晋南北朝、唐朝,都提及吉尔吉斯,但冠以不同名字。元代称其为“吉利吉思”。吉尓吉斯人原本世代居于西伯利亚南部、伊塞克河上游的盆地,先后受过匈奴、鲜卑、柔然、突厥、回纥、契丹、元察哈台汗国、帖木儿帝国的统治,15世纪后半叶形成吉尔吉斯民族。16世纪受沙俄压迫,迁至现址。清代部分领土归属新疆,19世纪中叶被沙俄占领,后成为苏联一部分,1991年独立,70%人口信奉回教,余者为东正教或天主教徒。
旅游车一早从比斯凱克跌跌撞撞驶向伊塞克湖。吉尔吉斯斯坦其实紧挨着哈萨克斯坦,伊塞克湖位于天山南麓,因其气候适宜,风光旖旎,过去是苏联人的渡假胜地,如今是哈萨克人的最爱,与新疆的伊犁隔山相望。伊塞克湖地处雪山脚下,终年不结冰、养在深闺,知人不多。车子川行在天山与伊塞湖之间的狭长的荒原上,山体色泽多变,山麓挺立一排排落尽叶子的树木,直指蓝天,像站岗的高大战士。另一边房舍散布,林木杂生,给荒原透露些微生气。最难忘的,是途中拐入崎岖不平的山路,颠簸摇晃,大有“蜀道难”之概。越往前走,景色越佳,好不容易来到格里哥列沃卡(Grigorevka)峡谷。那真是一幕幕奇景:山间温煦的阳光和湿润的春风,把山岭,树林、绿地染成奇妙的色调,异国风韵,妩媚无比。更有一条溪涧,像银光闪烁的练条,流淌其间,清澈见底;水中分布大小花岗岩卵石,踩在上面,俯身弄水,清冽透肌,仿佛捏一把天山冰雪。远处羊群点点,近处马儿徜徉,小径三几牧民骑马踏行,不知是人在图中,还是图在人心中?
不久,我们从一处世外桃源,蓦然跌落在广漠荒凉的“乱石岗”。那可不是等闲之地,几万年前的石器时代,先民聚穴而居,狩猎、捕鱼。劳动之余,用单纯生动的线条,在岩石上勾勒出人啊、牛啊、羊啊,蛇啊,狼啊,太阳啊……的图像,经过冰川活动、风化作用、时间侵蚀,留下千干万万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石头,或立或蹲,或卧或跑,呼唤那远古悠远的岁月。其实,考古学家没有忘记乔尔蓬阿塔(Cholpon Ata)的先民们,他们在周边挖掘,把石器时代珍贵文物保存在附近的小博物馆內。
日落日出在湖滨
回到车上,一路上忽隠忽现的蓝天翠湖,正向我们招手。终于到了度假村,匆匆用餐,放好行李,大伙儿快歩沿林荫路朝湖边走去。伊塞克湖文静得像一个少女,笑靨迎人。浩缈的湖面,波浪不兴。伊塞克湖海拔1688米,长178公里,宽60公里,深700米,状如横臥的锯子,右寬左窄,面积6232平方公里,典型的“高山出平湖”,装得下约10个新加坡,怪不得号称世界第二大高山湖。我们赶上日落时分,伊塞克湖面对队友们七嘴八舌的赞美,羞得满面赧红,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诗句“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用来形容“暖湖”的容颜,恰当不过。次日天刚蒙蒙亮,寒意袭人,巳有队友立在伸向湖面的长廊,守候日出。伊塞湖睡态慵懒,朝霞仿佛怕惊醒酣睡的少女,迟迟未迸出一抹红光。乌黑的天边渐被朝曦渗透,黒中有亮,亮中带黑,五光十色。俄而簇拥一片红日,彩霞向两边漫开,太阳终于抬起头,红彤彤的;霞光,蓝天、白云、湖面、雪山、林木渐渐交融一处,日出的交响乐奏起了,伊塞克湖终于醒了,不是慵懒,不是羞涩,那叫做容光焕发!
依依不舍告别美丽的伊塞克湖,我们朝比斯凯克进发。途中匆匆参观7世纪前的巴拉萨滚(Balasagyn)古城废墟,浏览11世纪建立的原高45米,因地震坍埸,如今重修成25米的回教尖塔;它孤立在荒漠之中,唐陈子昂在诗中所写的“念天地之悠悠”,是贴切的写照。车子终于驶抵号称“山脚下的地方”的比斯凯克,它人口近百万,是苏联刻意经营的绿色城市,海拔800米,树木青葱,尤其是公园和广场,规整大气,都带着浓郁的苏维埃味道。这里的国家博物馆是苏联时期遗留下来的,建筑虽旧,气派不凡。高大的展馆按不同年代陈列吉尓吉斯斯坦文物,石器、石雕、铜像、乐器、饰品、地毯、挂毯、服饰,不一而足,但最显眼的,莫过于第三层齐墙高的青铜浮雕,以革命、战争为主题,充满那个时代的精神和激情。列宁广场易名为阿拉图广场,他的巨大雕像已转移,让位给吉尔吉斯斯坦史诗中的骑马戒装、气宇轩昂的民族英雄马纳斯(Manas)。但是,比斯凯克对历史还是尊重的,列宁经典手势的銅像屹立广场后方,马克思和恩格斯并坐雕像也能看见,苏联反法西战争胜利纪念日还大张旗鼓地庆祝。在马纳斯广场,青年手执旗幡,正配合音乐彩排街头舞蹈,准备于5月7日在纪念反法西斯胜利七十周年庆典上展现身手。
尾声
这次中亚文化之旅全团共77人,分成红蓝两队,空路、公路、铁路齐派用场,往返何止万里!我们所属红队38人推迟两天,于4月21日飞抵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纳,逗留一天,随即转入乌兹別克斯坦,游览首都塔什干、布哈拉、撤马拉罕,再回到塔什干,前后5天。4月28日从塔什干飞往吉尔吉斯斯坦,在首都比斯凯克过夜,一早乘旅游车前往300公里外的伊塞克湖畔度假村。次日离开,重返比斯凯克,沿途观光。然后续程二度进入哈萨克斯坦,在旧都阿拉木图逗留三天,5月4日乘夜晚机返回吉隆坡。
5月1日晚,我们与先行的蓝队39名来自新加坡、马来西亚、加拿大和美国的南大同学和亲友,在阿拉木图下榻的拉马达饭店联欢。老友旧地重逢,庆幸別来无恙,热烈握手相拥,如明代诗人扬慎所描绘的,“一壶浊喜相逢,古今天下事,都付笑谈中。”联欢晚会上学长语重心长,团员歌声嘹亮,笑声弥漫,掌声如雷。大伙儿高歌《传灯》:“每一条河,是一则神话,毎一盏灯,是一脉香火;每一条河,都要流下去,每一盏灯,都要燃烧自己。” 继而沉醉在《友谊万岁》歌声中,“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友谊万岁,举杯痛饮,同声歌颂,友谊地久天长” ,歌声把晚会推至高潮。红蓝两队尽欢而別,揣着“行万里路”的难忘经历,各奔前程,期待将来的再次“携来百侣”同游!
(雨石,原名谢声远,肄业南洋大学历史系。本文转载自《怡和世纪》第26期,2015年)